(節錄自「沙田七友記」)
思果
作風異於二紳士者,是蔡思果。蔡夫人從美國來香港團圓之前,被迫單身的
思果是我家的常客。這位「單身漢」每文不忘太太,當然不是一個大男人主
義者,但是另一方面卻也絕非西化紳士。兩極相權,思果大致上可說是一位
今年春末,高克毅從香港飛回美國,宋淇夫人、思果、和翻譯中心的吳女士
去啟德機場送行。臨上機前,高克毅行西禮向兩女士虛擁親頰。不久思果在
我家閒談,述及此事,猶有不釋,再三歎道:「怎麼可以這樣?當眾擁吻人
家的太太!」我說:「怎麼樣?當眾不行,難道要私下做嗎?」思果說:
「那怎麼會?」我又問:「宋淇自己無所謂,你為古人擔什麼憂?」思果正
待分辯,我緊接下去說:「依我看,根本沒事兒,倒是你--(思果說:
又有一次,和我存(編者註:即是余夫人)在思果的客廳裡聊天,他忽然正
色道:「我太太不在的時候,女人是不能進我臥房的!」我存和我交換了一
個眼色,強忍住笑問他:「如果我此刻要進去拿東西呢?」思果說:「哎!
那當然可以。」我存說:「我不是女人嗎?」思果語塞,停了一會,又鄭重
其事地向我們宣布:「女學生單獨來找我,是不准進大門的,要來,要兩個
一起來。」我存說:「這並不表示你多堅定,只表示你沒有自信。」思果想
沙田高士在一起作風雅之談,如果有宋淇和思果在座,確是一景。宋淇一家
獨攬話題,眉飛色舞,雄辯滔滔,這時思果面部的表情,如響斯應,全依說
者語鋒之所指而轉變,聽到酣處,更是嘖嘖連聲,有如說者闊論激起之迴音,
又像在空中的警句下面劃上底線,以為強調。初睹此景的人,一定以為兩人
在說相聲。不過,在不同的場合,輪到思果「做莊」,唇掀古今,舌動風雷
的時候,也足以獨當一面的。說到興會淋漓,題無大小,事無諧莊,都能引
人入勝,不覺星斗之已稀。有一次在我家,聽他說得起勁,忽然覺得話題有
異,從催眠術中猛一驚醒,才發現一連二十分鐘,他侃侃而談的,竟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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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自《記憶像鐵軌一樣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