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吱吱地在大樹身上碎語不休,大樹無言沈默。
它聽過黃鶯宛轉舒喉,也聽過白鴿沈睡時的心房輕跳。
大樹對攀纏在身上的枯籐凝神默想:
「讓我努力使用意志,懷念春日的你那一片真心的純潔。」
可是在深秋的寒風裡的爬籐卻不顧一切,
只求全力爭取依附在樹幹上繼續生存的權利。
寒冬裡的古樹對腳下冷清清的草地默想:
記憶中曾經有一朵春日的花,在和暖的陽光裡對它深情淺笑。
難道只因大樹沈默無語,啄木鳥就可以在它身上隨意挫刺?
大樹歡欣地讓辛苦的樵夫依臥在自己的清影下乘涼。
沒想到他甜睡之後,揮刀利斧相向。
大樹未曾羨慕過小鳥,整天到處任意飛翔。
它也沒有妒嫉過清溪,老是不停潺潺淺唱。
大樹對飛來飛去的小鳥已經愈來愈加失望。
牠們整天只知隨自己的需要啼唱。
大樹對花叢中漫飛浪舞的蝴蝶不存半點幻想。
它只默默地希望春日過後牠們不致空懷一片失望。
大樹的軀體被貪婪的蛀蟲吃蝕成空。
但它那青翠的枝葉依然不屈不撓地伸向天上。
地面的景物未曾感動過大樹。
可是天上的清風卻令它的枝葉飄搖出悠遠的聲音。
沈默是一棵大樹。
閒言是一群雜鳥。
真情是一陣天上的清風。
(一九八八年八月舊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