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是某中大同學寫給他老師的一封信,假想你是他老師,設法給他回信。
注意事項:依據我們在課堂上的分析,「問題」起源於內心的「疑難」(或「困擾」)。解決問題的程序是,首先試從對於疑難的體會中,將問題陳構出來,然後再設法對這(些)問題加以「解答」。因此,當你在構思草擬回信時,首先要領會寫信這位同學內心的疑難,從這領會中,把他的問題陳構展示出來,然後再設法給他解答。
回信的長度不宜少於一頁(筆記簿)也不宜多於兩頁。寫在標號 'B'的簿子上。
X X老師:
用一種自己不熟習的語言思考,傳言達意,實在很不容易,幸好寫「粵語」跟寫「國語」的困難程度在基本上沒有多大分別,於是也只好用這種方式跟你談了。
自從進了大學,那理性的發展把幼時的宗教情懷與價值觀念沖擊得分崩離析後,內心對那一外存著的「真理」的熱愛更加深起來了。曾一度想脫離研讀理科(因為那時我懂得的只是一些計算或實驗),及後感到物理學確能在一定程度上使人對那浩瀚宇宙的了解更為深入的時候,我便對科學裡一些基本的問題發生了興趣,心想依此就可踏上那尋真之途了。可是前些日子在書上看到一科學家寫道他不相信「真理」存在於科學之中時,頓時給我一種很大的沖擊。啊!「真理」究竟是些什麼?哲學家們在追尋著,宗教家們在宣講著;啊!科學家呢?
但這困擾還不算深。正當我臥在這學術搖籃內,享受著這一「尋真的樂趣」之際(雖然時曾亦有內心掙扎之痛苦,然而那只不過是局限於一己之內罷了),那社會上不平等之聲,那受壓迫者之聲就不斷傳於我耳。看到那襤褸衣衫的小孩,被這不完整的教育制度排擠到工廠作廉價童工;看到那生活環境如此低劣的安置區,船家,鄰民;看到那在街頭貧苦無告的老人;一股向「善」之呼聲就在我心頭激盪起來,在呼喚著我去投入他們,去為他們工作。在這許多中,我選擇了教育。我曾嘗試過去跟一些比較貧窮的學生接觸,也曾試過往那教育學院裡去發那教育理想之夢!但這一切,只不過是想平息一下那向「善」之聲在內心裡所起的激盪罷了!然而在不斷體會到自己能力有限之時,我不禁會問自己:究竟應往那純學術的領域裡尋求一點光,還是應到那冰冷的社會裡放一點熱?(真的,老師,有時靜對著那厚厚的課本時,思索玩味,只為了滿足一己之興趣,不禁產生一種罪惡感,覺得自己實在很自私,未能面對這社會,交出自己的一份)。
但,這還未了。自從對音樂有所喜好後,便被它引發起一種對純藝術之美的嚮往了。自己曾一度以為,透過愛情將可以達到此一純美之境界。於是便將愛分為兩種:一種是「創造性」的愛,另一種是「反應性」的。自己這樣想:前者當是自發的,無條件的,無「交換」之概念的。但我必竟是活在泥土上,時而亦不斷受後者之支配。然而,我卻不停地在鼓勵自己蘊成創造之愛於心,從而將它溢流於外:流向那小孩子,那女孩子,以至一切的人!但可怕的是,在對這純美追尋之途上,我好像已隱隱看到那悲劇之幕已逐漸被那創造力慢慢拉開了!(老師,難道「創造」真的會帶來悲劇嗎?)
夜深了,不再多寫。
這封信與其說是寫給你的,不如更好說是為自己吐出一團心裡的亂絲!請你容忍吧!
真的,近來越來越覺得:很多時我們以為是在為別人做著一點事,但當我們嚴謹地面對自己反省之際,就會發覺那一切不過又是為了自己而作的罷了!
老師,人生在「真」「善」「美」這三者的追索途中,真的一定要通過這些矛盾衝突嗎?教教我!
真的不寫了!
晚安!不,早安了!
學生
X X X
(註) 一月十七日凌晨
(註):我就是今晨(或昨早)在611室給你打了一拳的那個。也許這一切都是被你擊出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