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六年一月十四日（星期日）
以下是一次奇怪的洗澡經驗。大概是發生在兩三天前，當我仍然病得神智不清之際吧！宿舍的浴室是花灑式的設計，當天我如常地在我最喜愛的一格浴室內洗澡。扭開水嚨頭，水柱恒常地不強不弱、不熱不冷般下瀉。我就是喜歡它每次都以最中庸的方式接觸身體。每天如是。每刻如是。 站在不徐不疾的水柱下，閉上雙眼，兩耳被浴水充周得滿滿的。項刻只聞水聲而不知外面世界之半句私語。我以浴巾洗擦臉孔，由上而下，從雲頂爬到顎尖。頭略往上仰，雙眸正好與花灑連成一直線。當浴巾漸往下爬，而兩眸頓啟之際，我竟然看到花灑在下墜。看見下墮的東西，我當然不加思索地把雙手提到胸前，合成一「小容器」，欲將下墜的花灑承接著。然而掌中只見一潭溫水正從指縫的空隙中溜走，再仰頭一望，花灑仍然安好於原位。水柱依舊不斷地往雙手奔流，並於未被找緊之際又流走。原來一切皆是病中一時之幻覺。 花灑看似下墮之際，我欲以手相迎。這是本能，是人在反射條件下之本能。我甚至是於未作出決定之前已經本能地將雙手提高以承接這下墜之物。我相信如果把這情況重複千遍百遍，我也會有同樣反應。同時我亦相信，如果將這實驗放在不同人身上，答案也會相同。就正如一個藍球飛向我們時，我們會接過這球一樣。 既然我們於經驗世界，物質層面遇上這情況時，我們會本能地承接下墮物。然而為何當我們覺得世界蹋下、日月崩解之時，我們卻往往選擇逃避而不是承擔？好，我們不談本能，因為本能未被反省。我們不要一個未經回省就莽然承接世界的生命。這樣的承擔也不見得可以是長久的，有意義的。然則，我們的下一個問題就是：為何我們於回省之後，通通都跑掉了？是意恐自己力有不遞，還是這對世界之迎接承擔本身根本就是太重的使命，以致把我們都壓得病了。故我們寧可風花雪月，遊戲人間而未見承擔。迴避了我們作為人所最應該正視之一環？ 我相信人是有墮性的，他人如是，我亦不例外。逃避責任是我們每天皆面對的事。（很有趣地面對逃避）但我們卻又明明確切地看到一些活潑的生命訖立不倒。他們都是一些令我們看得滿心歡喜的生命，令得我們向慕之榜樣。可惜，於這個年頭，這些(經典)的人物彷彿漸少，而市井之徒愈見橫行。我們作為現代人似乎卻愈來愈不了解現代人的心態！ 九六年一月十四日 寫在思不得其解時 |
九六年一月十四日（星期日）
以下是一次奇怪的洗澡經驗。大概是發生在兩三天前，當我仍然病得神智不清之際吧！宿舍的浴室是「花灑」式的設計，當天我如常地在我最喜愛的一格浴室內洗澡。扭開水嚨頭，水柱一如往常地不強不弱、不熱不冷地下瀉。我就是喜歡它每次都以最中庸的方式接觸身體。每天如是。每次如是。 我站在不徐不疾的水柱下，閉上雙眼，兩耳被清水注滿。項刻只聞水聲，聽不見外面世界的半句私語。我以浴巾洗擦臉孔，由上而下，從雲頂到顎尖。頭略往上仰，雙眼正好與花灑連成一直線。當我用浴巾漸向下抹，睜開雙眼之際，竟然看到花灑頭在下墮。我不加思索地趕緊把雙手提到胸前，合成一「小容器」，想接著墮下的花灑——低頭一看，卻只見一潭溫水正從指縫間溜走。再仰頭一望，花灑仍然安好於原位。水柱依舊不斷地往雙手奔流，在未及抓緊的瞬間流去。原來一切皆是病中一時之幻覺。 花灑頭看似下墮之際，我欲以手相迎。這是本能，是人的反射本能。我甚至在未作出決定之前已經本能地提高雙手，想把它接著。我相信如果把這情況重複千遍百遍，我也會有同樣反應。〔註一〕同時我也相信，如果讓不同的人作同一實驗，答案也會相同。就正如當籃球飛向我們時，我們會把它接著一樣。〔註二〕 我們在日常生活中遇見墮下的東西，都會本能地把它承接著。然而，為何當我們覺得世界蹋下、日月崩解之時，卻往往選擇逃避而不是承擔？好，我們不談本能，因為本能未經反省。我們不要一個未經反省就莽然承擔世界的生命。這樣的承擔也不見得可以長久和有意義。然則，我們的下一個問題就是：為何我們於反省之後，通通都跑掉了？是意恐自己力有不逮，還是這對世界之承擔本身根本就是太重的使命，以致把我們都壓得病了——寧可風花雪月，遊戲人間，迴避了作為人所最應該正視之一環？ 我相信人是有隋性的，他人如是，我也不例外。逃避責任是我們每天的「例行公事」。但我們卻又明明確確地看到一些活潑的生命訖立不倒。他們都是一些令我們看得滿心歡喜的生命，叫我們欽慕不已之榜樣。可惜，在這個年頭，這些「經典」的人物彷彿漸少，而市井之徒愈見橫行。我們現代人卻似乎愈來愈不了解現代人的心態！ 九六年一月十四日 寫在思不得其解時 |
| 註一：不一定。
註二：可能是「躲」而非「接」。 評語：有感而發，聯想力豐富。宜注意用詞和句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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